我只知道,我老婆的职位,只有她能胜任。

宿宿一直以为哥哥会喜欢那种恬静淑女,可是那晚在苏堤,那个女人分明衣着性感,而且她还一点廉耻心都没有,当街接吻就算了,她还和……和她哥又搂又抱的,真是成何体统。

在得知她哥喜欢的人就住在隔壁,宿宿浑身的毛都奓了起来,梦里都对梁小青恨得牙痒痒,而梁小青却对这些毫不知情。

她答应许斯年陪他去乡下死者家,只是出发这天一早,她刚坐上许斯年的车,车子就毫无征兆地爆胎了。她被吓了一跳,许斯年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似的,下车检查后,极其镇定地叹了口气,转头对她说:“看来我们只能坐大巴车了。”

“哥。”藏在门后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跑出来,完全漠视梁小青,直接挽住许斯年的胳膊,“你去哪儿,带上我啊。”

许斯年觉得宿宿近来怪怪的,语重心长说:“我是去办正事,你在家待着。”

宿宿别扭地瞥了一眼梁小青,委屈说:“那为什么可以带女朋友?”

梁小青也是最近才从许斯年口中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,她觉得小姑娘高中毕业,玩心重,还以为她是真的想和他们出去玩,于是主动示好说:“今天不行,改天姐姐陪你去迪士尼好不好?”

小姑娘却撇撇嘴,别过头,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。

她有些摸不着头脑,看向许斯年,向他求救。

到底是许斯年了解自己妹妹,说:“带你也行,不过你就穿睡衣吗?回去换衣服。”

宿宿如蒙大赦,欢天喜地地奔向房间。

“确定带她一起?”看宿宿跑远,小青问。

许斯年却一把拉过她的手,疾步走到公交车站,也不管来的是哪辆车,迅速就上了车,等宿宿换完衣服出来,门口哪里还有人。

她气得给许斯年发微信:骗子!!!

梁小青也看见了这条信息,有些担心:“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?感觉我把你妹妹得罪了。

“不要紧。这丫头从小就上房揭瓦,你以为她是什么省油的灯,我的车好好的,怎么

可能无缘无故爆胎。”

梁小青恍然大悟:“是她?”

许斯年“嗯”了一声,给宿宿回了信息:到底是谁给我的车做了手脚?药堂门口有监控,一查便知,小心我调监控告诉爸妈,罚你抄《黄帝内经》。

被无情拆穿,宿宿老实了,开始装鹌鹑,此后安静极了,再没打扰他们。

梁小青觉得还是他有办法,回想方才宿宿看她的眼神,又觉得奇怪:“我觉得你妹妹好像不喜欢我。”

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,这件事虽然从来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过,但她应该也知道。”许斯年一把揽过她的肩膀,将宿宿是被收养一事告诉了梁小青,“如果我没猜错,她或许有一点儿喜欢我。”

“哦。”梁小青故意拖长音,“所以她吃醋了?”

“你别和她一般见识,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喜欢,等她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现在的行为有多幼稚了。”许斯年说。

梁小青却不这么觉得:“或许她是真的喜欢你呢?”

“那更要把她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了。”许斯年牵起她的手,“我已经有你了,长痛不如短痛,得让她趁早死心。”

他们要去的地方要转两班公交一趟大巴才到,他们出发早,到大巴车上许斯年便阖眼睡下了,梁小青却思维活跃,怎么也睡不着。

她想起以前念书时,有一次裴禅和送她到宿舍楼下,想要俯身吻她,她却在察觉他的动作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,那是一种本能的抗拒。

所以后来在他不告而别后,她抱着失恋的低落情绪给闺蜜打电话,闺蜜劈头问了一句话。

“你爱他吗?你是因为失恋才难过,还是因为他离开你而难过?”

“这有什么不同吗?”

“当然有,前者是因为不服气,气恼自己被人甩了;后者是真伤心,因为深爱的人离开了你。”

在裴禅和之后,她对恋爱极度恐慌,甚至说抵触,觉得这真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。付出太多,害怕一脚迈进无底洞,再想全身而退已是妄想;付出太少,对方难免斤斤计较。

后来,她曾笑言,自己早已变成了自己最想嫁的那种男人,大可以无所畏惧地孤独终老。闺蜜却斩钉截铁地说:“你要坚信,这世上存在一个人,他能让你千年道行沦为一盘散沙,多年修行毁于一旦。”

于是她终于承认,在她内心最深处也奢望有那么一个人,能让她抛开所有的私心杂念,义无反顾地去爱,去享受红尘缱绻。

可是兜兜转转,离开裴禅和以后,她也遇到过很多男人,却没有人让她完全放下戒备,以最真实的一面示人。

她不禁怀疑,是否真的存在着那样的一个人。

直到遇到了许斯年。

第一次心动是巧合,第二次呢?第三次呢?感情最骗不得人,就算骗得了别人,也骗不了自己。她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将一颗心投掷在了他身上,越陷越深,甚至不计结果。

她满心欢喜地看向身边人,许斯年阖目假寐,眼睫微翘。

他忽然开口:“到哪儿了?”

她回过神来:“还有半小时才到,你再睡会儿吧。”

他下意识把她的手牵紧,继续沉沉睡去,药堂出事后他疲于应对危机,一向作息时间如退休老干部的许斯年也有了黑眼圈。

路途并不遥远,只是路况太差,汽车被迫一走一停,加上车厢内时有浓重的汽油味,梁小青胃里渐渐一阵恶心。她特地选了靠窗的位置坐,可这时候却发现位置相当不利,头顶的冷气吹得她头痛欲裂,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,她几次想喊司机停车,看坐在外侧的许斯年睡得熟,又几次忍下。

期间她不停喝水,嚼口香糖,极力转移注意力,直到许斯年睡醒,看她脸色苍白,才立刻觉察出不对劲,大喊一声“停车”,扶她到路边透气。

呼吸到新鲜空气,她才好些,可是胃里仍不舒服。

许斯年轻抚她的背,低声询问:“好点了吗?”

她刚点了点头,又立马冲到路边草丛吐了个痛快。晕车这种事,吐出来就舒服了,之后她便又恢复了生气。

他们停车的地方距离许斯年要去的村子不远,看梁小青晕车难受,许斯年决定提前下车。

盛夏的乡村,少了一些火辣,似乎是身在广袤原野的缘故,四面而来的风吹得人凉飕飕的。道路两旁的向日葵花田格外耀眼,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矗立着茂盛的桑树林,有猎狗在田间狂吠奔跑。

雨后的羊肠小路泥泞不堪,梁小青看许斯年大步流星地向前面的小诊所走去,她忽然明白了什么,快步拦到他面前:“不用了,已经好很多了。”

他却柔声道:“你晕车应该早些告诉我的。如果早知道你会晕车,我一定提前准备晕车药和橘皮,不至于让你这么难受。”

梁小青也没想到后半程会那么难受,有些自责给他添了麻烦,许斯年却不以为意,嘱咐她:“你先用手指掐住内关穴,会舒服一些。”

“内关穴?哪里是内关穴?”她对穴位一窍不通。

看她满眼问号,许斯年直接握住她的左手,翻过她的手腕内侧:“腕横纹上两寸,桡侧屈腕肌腱和掌长肌腱之间。”

他边解答她的问题,边用手指掐住她的内关穴。

“就在这儿。”顺着内关穴,他摸到梁小青的脉搏,她心跳的速度有些快。

他觉得好笑,无端想起了那个春雨丝丝的傍晚。

忘记看天气预报的梁小青没有带伞,她在疯狂购物后在大厦楼下拦出租车,却没遇到一辆空车。

雨迟迟不停,她就靠着墙壁静静地等,雨滴从房檐落下,啪嗒啪嗒滴在地上,汇聚成了水洼,雨点打在上面漾出朵朵涟漪。

杭州的雨,即使过了千百年也如纱如雾,仿佛烟雨蒙蒙的另一端就是南宋。

那天他就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,直到她顺利搭上出租车才开车离开。后来,出租车在满觉陇熄火,他佯装路过,邀请她搭顺风车。

春寒料峭,天气微寒,他把空调的温度调到适中,直到她不再发抖。

他一边嫌弃地说着“别把头发掉我车里”,一边感慨能等到她真好,而如今她已是他的女朋友,他再没有其他奢求。

他们在小诊所休息,午后寂静无人,许斯年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给梁小青,而后向诊所大夫打听小男孩的家。

提到这个八岁男童,年过六旬的老大夫避而不提,一问三不知的架势让人不禁怀疑事有蹊跷。没过多久,老中医就以庙小人多为由,下了逐客令。

梁小青隐隐觉得这间诊所有问题,侧过头看许斯年的神情,两个人似乎想到一块去了。等他们依循地址找到男孩的家,才发觉,绕来绕去,男孩的家就在诊所后面的巷子里。

古老的青石板上还残余着雨后的水渍,空气里弥漫着洗衣液的味道,腰门内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,里面静悄悄的,一个老婆婆正坐在台阶上洗衣服。

阿婆年纪很大,没有听到敲门声,许斯年喊了好几遍“阿婆”,老人才抬起头看过来,遍布皱纹的脸,迎着阳光,显得格外沧桑。

阿婆是那男孩的奶奶,儿子儿媳都外出工作了,留下她一个孤寡老人,以前还有孙子做伴,孙子病逝后,只有她形单影只,看着好生可怜。

老人还沉浸在孙子离世的痛苦中,听明他们的来意,脸上露出悲恸。

自从这件事被媒体报道,许家药堂和许斯年父子的个人信息也被过度曝光在大众视野中,还好今天只有老人一个人在家,老人本来就对网络上的新鲜事走马观花,许斯年在来时也特意乔装打扮过,戴了眼镜,贴了假胡子,老人听他们说是相关单位来调查的,就放松了警惕。

他和青青分头行动,他负责向老人打探具体细节,青青则趁机在各个房间都转了转,并拍下了视频。

这么热的天,男童早就下葬了,家属虽然急于讨说法,要赔偿,但更注重“入土为安”。泛黄的墙上还挂着全家福,小男孩一副天真的模样。

许斯年问起孩子的遗物,阿婆从里间拿出一个小箱子,告诉他们大部分都已经烧掉了,剩下这些是没来得及处理的,老人想留个念想。

许斯年从中发现了一只水杯,经过阿婆的允许,决定把它带回去化验。除此之外,梁小青在厨房灶上还发现一只砂锅,老人说是给孩子煎药用的,如果他们觉得有用,也拿走吧。

他们走时,老人追到院门口热泪盈眶地握住了许斯年的手,激动叮嘱他一定不能让孙子这么糊里糊涂地死,但愿真相早日调查清楚。

许斯年安慰老人节哀顺变,看这房子年头已久,房屋也有些破败,实在不忍,于是把带在身上仅有的钱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婆婆的口袋。

回程路上梁小青问他接下来的打算,许斯年提起在中科院医学部的朋友,决定回去就把这些东西寄给他化验。

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,已是向晚时分,青山湖是去不成了,梁小青当然也不介意,如今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,还药堂一个清白。

他们原本想去来时经过的那家诊所打听返城公交的时刻表,谁知那名老大夫看见许斯年和梁小青压根就没有好脸色,胡乱摆摆手说不知道,随后便“砰”的一声将门紧关,把他们拒之门外。

“这人也太凶了。”梁小青莫名被人翻白眼,很无辜很委屈。

许斯年忍俊不禁,问了路过的其他村民才知道他们已经错过了末班车。

梁小青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,很有把握地提议:“那我叫车试试。”

她说着打开APP,却发现根本没有司机接单。

许斯年把她的手机抽走,点击“取消叫车”后又还给她:“别傻了,这地方加价都不来,容易让司机跑空车,赔本买卖。”

“那怎么办?”

许斯年想了想,说:“跟我来。”

梁小青立刻从大石头上跳下来,快步跟上他,直到在一家民宿门前停下。这附近离青山湖景区不远,多民宿,许斯年按照地图指示找了一家最近的,决定事到如今先住一晚,明天一早再回去。

听说要在这里过夜,梁小青忽然紧张起来:“啊?”

许斯年笑说:“你忘了来的时候自己晕车多严重了吗,还想再试一次?”

梁小青的记忆被唤醒,忙后怕的摆摆手,决定听他的,在这里住一晚,好好休息,明天再继续遭受大巴车颠簸的罪。

恰逢礼拜六,来青山湖游玩的客人比较多,民宿生意火爆,前台小姑娘说他们来得巧,就剩下最后两间房。许斯年拿出身份证递过去,梁小青听见开的是两间房也骤然放下心来,只是无端又有些失落。

不过仓促之下,临时住一晚,梁小青没指望民宿环境多好,其实只要有张床能睡觉就行,直到她刷了房卡进门才知道每间房里面还有温泉私汤,内部装修也很有心意,她去网上补课搜索民宿名称,才知道这家店是网红民宿,常年吸引小姑娘们来打卡。

既然环境这么好,就随便住一晚太可惜了,她立刻打电话和前台要了玫瑰花瓣,准备舒舒服服泡温泉。只是她刚脱了衣服,就发现电视下方有一个闪烁的东西,她记得以前看过新闻,很多人会在酒店房间里恶意安装摄像头偷拍,所以她平视出门都很小心。

她重新裹上浴袍,走到电视前面和那枚闪烁的东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,实在拿不定主意,于是给许斯年发了微信,让他来一下。许斯年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,听说她怀疑电视下面那个东西是摄像头后实在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

“你笑什么?”梁小青不解。

许斯年强忍住笑,说:“那是电视红外线接收器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发现自己搞错了,梁小青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许斯年的笑点,可是也不怪她啊,她又没什么机会去外面住酒店,最多也就是看新闻里讲,至于摄像头到底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嘛。

她正想着,房间忽然一片漆黑,她被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是许斯年把灯关了。

“你干什么?”

“教你鉴别房间里到底有没有摄像头。如果你怀疑有摄像头,就把灯全部关掉,窗帘也拉上,让房间越暗越好,然后打开手机照相机扫视最有可能藏摄像头的地方,如果这时候手机画面有红色光源,就表示有可能藏着摄像头,你就要好好检查了。”许斯年说完将房间里外扫视了一圈,确定没有异样,最后回到电视机前,开启手机手电筒,顺着电源线找到了插座,一把将电视电源拔掉,“如果你不放心,可以切断电视电源。”

梁小青听得认真:“好,我明白了。”

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身上,许斯年才注意到她穿的是浴袍,他随手按亮壁灯,说:“你早点休息吧,我回去了。”

梁小青把他送走终于开始享受房间里的私汤,民宿的设计很有情调,老板把每个洗手间的浴缸都设计成了私汤,用大理石和鹅卵石搭建,头顶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窗,远郊山野,抬头就能看见星星,如果是冬天,则能看见一片片雪花落下。

泡温泉实在太舒服了,如果不是许斯年来敲门,她根本不想出来。

听见敲门声,她匆匆擦了身上,用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才去开门。

许斯年说:“不好意思,房间吹风机坏了。”

梁小青让他稍等,转身去帮他拿,她是个毛手毛脚的,洗手间雾气升腾,氤氲一片,她根本没看见脚边那块水渍,脚下一滑,就要摔在地板砖上,幸好许斯年跟在她身后,眼疾手快,一个箭步冲上去,梁小青只觉得天旋地转,胡乱在空中一抓,抓到了围在私汤周围的纱帘,许斯年的眼睛忽然被纱帘罩住,混乱之间两人齐齐摔进了私汤,只听“噗通”一声,房间里想起起此彼伏的咳嗽声。

梁小青已经是落汤鸡,她看许斯年咳得厉害,忙过去拍打他的背:“你没事吧?”

许斯年摇了摇头,一把抹去脸上的水,睁开眼睛,梁小青身上的浴袍已经松了,此时胸前一片雪色,梁小青也低头看见了,忙下意识拢了拢衣襟,却被许斯年一把扼住手腕。

“故意勾引,还假装什么?”许斯年的声音低沉,每个字都让人心里发颤。

梁小青装糊涂: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

许斯年笑:“我不信你不认识红外线接收器,你刚才是故意让我来你房间的,对不对?”

梁小青哑然,被拆穿她恼羞成怒,抬起头来直视许斯年,也将他揭穿:“你不也是?说来借吹风机,都是借口。”

她因为泡了太久的温泉,脸上一片绯红,此时浴袍湿透黏在身上,颈上还有晶莹的水珠。

许斯年危险地盯住她:“不是借口,我就是来借吹风机的,顺便睡了你。”

梁小青闻言只觉得私汤的温度太高,全身都烧了起来,她骂了一句“流氓”,转身便要翻出私汤,许斯年却一把捞过她的细腰,从后面紧紧抱住她,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嗅她身上的玫瑰香气。

“往哪跑?”许斯年说着已经在水中摸索着解开了她的浴袍的腰带。

梁小青挣扎无效,咬牙切齿说:“你少来,你根本不想碰我,不然怎么会开两个房间。”

许斯年听出她的心思,戏谑道:“我订两个房间,你怎么不阻止?”

梁小青禁不住他鼻息奔涌而出的热气,瑟缩嗫嚅道:“女孩子要矜持。”

“矜持?”许斯年犹如听见什么笑话似的,将她的浴袍一把扯落,而后咬住她的耳垂,“想要就要,谈什么矜持,你骗得了我吗?”

他说完便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,梁小青害羞极了,整个人埋在许斯年的怀里,不敢睁开眼睛。许斯年的衣服全被水浸湿了,他把人放在**,也迅速除了黏在身上的衣物,抬手按下床头总电源,满室一丝光亮也没有。

梁小青终于睁开眼睛,在适应了黑暗后辩出他强健的轮廓,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,什么理智都没有了,她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,放纵过。终于,她在最痛时咬了许斯年一口,他倒吸了一口凉气,由她咬。

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直到后半夜他们才相拥睡去。梁小青只觉得浑身酸软,在困意席卷而来的最后一刻,她问许斯年:“你喜欢我什么呢?”

许斯年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,笑说:“所有所有。”

她的灵魂,她那颗天真烂漫的心,还有像小孩子一样可爱的脾气。”

他又问:“你呢?”

梁小青快困死了,囫囵说了句什么,许斯年没听清,不甘心追问一句,只听梦会周公的某人气死人不偿命地说:“因为美色。”

许斯年:“……”

就这个?

肤浅的女人!

他们返回杭州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,还没走到家门口,许斯年就看到宿宿坐在门前台阶上,满脸写着“不高兴”。

“你们终于回来了哦?”她抬头看向这对夜宿在外的鸳鸯,醋坛子翻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。她瞪梁小青:“孤男寡女,共处一室,就不怕天雷勾地火,出点什么事吗?”

梁小青知道宿宿故意针对她,只当没听懂,笑说:“我是你哥女朋友,就算天雷勾地火,又能怎么样?”

而后冲许斯年眨眨眼睛,先回家了。

气得宿宿火冒三丈,这个女人实在太没有廉耻心了!

她为了等他们回来,前一日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,今天也是天没亮就爬起来了,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累,身体先亮了红灯,许斯年见她气色差,摸了一把她的额头,嚯,这是中暑了。

许斯年帮她量了体温,三十九度,给她开了退烧的冲剂服下,到了下午许太太去宿宿房间喂她吃药,恰巧听见她梦里说胡话,嘴里念的都是许斯年和梁小青的名字。

宿叶媚从房间出来就觉得不对劲,问许斯年:“斯年,我问你,宿宿口中念叨的那个梁小青是谁呀?”

许斯年正在院中泡茶,闻言也觉得不该隐瞒,将冲好的茶水双手奉于母亲,将他和梁小青的事如实坦白。

宿叶媚惊喜极了:“儿子,你谈恋爱了?!这可太好了!”

要知道这么多年宿叶媚没少为许斯年操心,这个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领女孩子回过家,他念书的时候,她就说不反对早恋,他倒好,无动于衷,还说她一点当妈的样子都没有。后来许斯年大学毕业,和他同龄的同学都娶妻生子了,就他孑然一身,一点也不着急。

宿叶媚好奇心起,得知儿子有女朋友,立刻把人家的籍贯年龄身高体重像查户口一样查了个仔细,许斯年只庆幸没告诉他妈梁小青就住在隔壁,不然她肯定要立刻去敲门了。

不过宿叶媚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:“但是你谈恋爱,和宿宿有什么关系呀?我看她梦里还在喊梁小青的名字,要和人家一决高下,这丫头是不是脑筋不清楚哦。”

许斯年苦笑不得,唯恐爸妈掺和进来,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把宿叶媚搪塞了。

只是能生出许斯年这种老狐狸的女人,自然有其他探听消息的渠道,不出几日宿叶媚便知道了梁小青就住在他家隔壁,是邻居梁女士的侄女儿。她通过经常打牌的牌友了解到,这个梁小青和她姑姑一样,都是舞蹈演员,形象气质都是没得挑的,只是穿衣风格暴露,她委实有些看不惯。

之后她又通过和宿宿一番长谈,窥探了这丫头对许斯年的感情,宿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对梁小青意见颇大,她也没把话说透,只是心里审慎考虑起了许斯年的婚姻大事,觉得如果他娶梁小青,似乎却有不妥。

建国初,许家就是杭城的大户,之后经历了动**浩劫,一度沉沦。

直到七十年代,许家重整门楣,家中人人行医,大多从事西医,唯独许斯年的爷爷有意接替祖上的中医行当,爷爷皈依佛门后又把药堂交到了崇尚中医文化的二儿子手上,这才壮大了许家在杭城的名望。

除了行医,宿叶媚也借用娘家的背景做些药材生意,几乎垄断了江浙一带的中医药行业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生意越做越大,长辈理所应当地想要子女接班。

偏偏许斯年一心在为患者治病这件事上,无心从商,他认为比起借用药材赚取金满罐,不如用药救人来得实在。他生来就有一颗归隐心,只愿安分守己,行医者之责,其他的都和他无关。

显然需要给他找一个懂做生意的另一半,才好延续叶家往后的医药事业。

梁小青并不是一个好的人选,不过宿宿倒是不错的候选人。

宿叶媚找到机会和许斯年摊牌,听闻她的如意算盘,许斯年只觉得两眼一黑。

“妈,你这不是胡闹吗,宿宿是我妹妹。”

“又不是亲的。”宿叶媚说,“我看上次她发烧,想必对你情深义重,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,你对她就一点没有别的意思?”

许斯年无语:“妈,你太乱来了,是吃错药了吧。”

宿叶媚瞪了他一眼:“哪有诅咒自己妈妈吃错药的,许斯年你就气我吧。妈妈打听过了,那个梁小青说不定要进娱乐圈的,这种女人你驾驭得了吗?你看网上那些明星乱七八糟的事多了,你可别被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就骗了,女人一旦进入名利场,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狠角色,根本不可能安分守己踏实过日子的。”

许斯年听这些耳朵都要听出茧了,恰好药堂来了客人,他没工夫和他妈继续争辩孰是孰非,只留下一句:“妈,我的事你就别管了。青青有没有资格做许家的媳妇,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我老婆的职位,只有她能胜任。”

不知不觉,又到了一年最热的时节,除了温度宜人的排练厅,梁小青只愿意留在空调房。

一年之中,她最讨厌七月,酷暑难耐,又没有什么假期,一切都枯燥无味。

杭州迎来暑期旅游旺季,即使气温逼近四十度,风景区仍然人山人海。

话剧团的场次也因旅游季连续加场,梁小青每天撑着太阳伞在公交站旁等车时,都能看到对面大厦的明星海报。

那是海棠旗下新签的女艺人温婉,前段时间因参加了一档热门选秀节目,人气暴涨,被海棠趁势谈下签约,决定力捧,并定下由她来演《雷峰塔》的女主。和她搭档的也是现在正火的一线小生,配角清一色大牌加盟。

电影果真如传说所言,斥巨资打造。

只是梁小青觉得,这个女主角,让她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。

这天中午,她正在排练厅吃盒饭,门外忽然一阵喧闹,不知道谁激动得大喊了一声:“是裴禅和导演!”

梁小青一口饭没咽下去,抓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,周围人已经蜂拥跑出去看热闹了。

原来《雷峰塔》剧组加了多场女主的独舞戏,温婉不会跳舞,需要替身。裴禅和即便是挑替身也要亲力亲为,Mandy看破不说破,其实,他不过是寻一个理由来见想见的人罢了。

梁小青看见姑姑很热情地招待他们,许多仰慕裴导才情的同事也凑热闹围观,正是午饭时间,姑姑常年应酬多了,这种场合也相当有眼力见,主动提出请裴禅和去对面的醉春江吃饭,同事们也都被获准同行,梁小青听闻醉春江,只恨刚才吃得太撑。

席间她很自觉坐在角落里玩手机,任大家讨论替身的候选人,只觉得这事和自己没有关系。直到有人喊出她的名字:“我觉得梁小青很合适啊,你们不觉得小青和女主温婉长得很像吗?”

此话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她看来,也立刻得到全员附和。

“还真是,有七八分像呢。”

“剧里的舞就是根据话剧中小青跳得那段改的吧,那非小青莫属了。”

“裴导,您之前来剧院看过话剧版吧,觉得小青那段舞跳得怎么样?”

裴禅和舀了一勺本店特色的绿豆羹,慢条斯理道:“梁小姐,你的意思呢?”

梁小青看向在座众人,心中轻重自有分晓。她与裴禅和自那日医院一别,再无瓜葛,他今日来也未与她叙旧,两人都心照不宣,在姑姑和诸位同事面前装得不认识彼此,虽然她心里清楚,裴禅和似乎对她仍没有完全放下。

姑姑见她不说话,也开口说:“裴导钦点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小青你是怎么想的?”

眼前这种场合她肯定不能直接回绝,这样既驳了姑姑的好意,也不给裴禅和面子。

她想了想,说:“我没有演戏的经验,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裴禅和:“只是替身演员,没有近景,你只需把舞跳好,并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工作。”

梁小青:“剧组工作强度太大,我自幼身体虚弱,需早起早睡。”

裴禅和:“我可以根据你的时间来拍摄。”

看他坚持,梁小青也只好寻求姑姑的帮助:“剧团演出密集,我走了姑姑还要另外寻人顶替我的位置,不如你们再考虑一下?”

上次去试镜,她诓骗姑姑失败了,姑姑一直觉得可惜,如今裴禅和亲自找上门来,她哪里听得出小青话里有话,大喇喇说:“你放心,你的位置我已有人选了。”

梁小青:“……”

裴禅和:“梁小姐如果愿意参与进来,我保证酬劳可观,同时也会给咱们剧团一笔赞助。”

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
梁小青正要开口,姑姑已经眉开眼笑:“裴先生真是大方,你放心,小青一定会按时进组的。”

唉!?

姑姑开口,这事就这么定了,饭局其乐融融,相当和谐。

事发突然,直到梁小青瞅准姑姑起身去结账,她才悄悄溜出去,把她叫进洗手间。

“姑姑,你怎么为了一点赞助费就把我卖了啊,我不想去。”

“这么好的机会,你这孩子怎么脑子不开窍呢。”姑姑一把戳中她的额头,“再说你以为赞助费是小数目吗,我一个人张罗这么大的剧场,演员、后勤、灯光、舞美、服装都不花钱吗?裴先生是个大方的人,只要你愿意解决他的燃眉之急,他愿意承担我们明年一年的剧院场地租金。他私下和我聊过,说看过你的演出,想让你去,我顾忌公平公正,才让大家一起来饭局,免得说是我内定的你,埋怨我偏心,我一片好心,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。”

梁小青这才领会到姑姑的难处,现在的剧院都不景气,电子产品更迭迅速,年轻人都喜欢看电影或者是综艺节目,像她们排演的剧目除非有像《雷峰塔》这种走运爆红的,其他的鲜少有人问津,多数都是付出时间精力排好,后期效果不乐观,而爆红的剧目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出后,客流量也会日益减少,到时还要像赌博一样再排新的剧目来押宝,押中了,剧院就能继续撑一段日子,押不中,众人都愁眉苦脸。

裴禅和愿意承担剧院租金,就等于解决了剧院最重要的一部分开销,梁小青知道姑姑的艰辛,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她的希望落空,说:“那行吧,我答应你,进剧组。”

这天晚上下了班,梁小青就把自己要进剧组救急的事告诉了许斯年,他那位中科院的朋友来杭州了,他们约了晚上吃饭,顺便他把从乡下带回来的砂锅和水杯交给他带回北京化验。

他朋友的车还没到站,他在出站口边等边和电话里的人说:“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?”

“我求求你别说风凉话了,你说裴禅和到底要干嘛啊?”

许斯年冷哼一声:“你说呢?肯定对你还有非分之想。”

梁小青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妥:“算了,我还是和姑姑说,让她找别人去吧。”

“你别冲动。”许斯年的声音隔着听筒依然性感低沉,他说,“这么好的机会,别人求之不得的事,你要珍惜,不然以后这种好运气就不会再眷顾你了。”

“你不介意吗?”

“有什么好介意?”

“我和裴禅和一起共事啊!”梁小青觉得许斯年太淡定了,“你都不吃醋,不介意,不想劝我别去了吗?”

许斯年笑:“哦,我懂了。”

原来她故意打来电话探他的口风,是想他吃醋。

他说:“我吃醋啊,可是我智商在线,你又不喜欢他,我担心什么,再说这不是你一直想尝试的事吗,那就去试,这种机会,可遇而不可求,别因为意气用事,错手就把它放掉。”

听他说了这么多,梁小青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:“嗯,你说得对。”

“什么时候进组?”他问。

“星期三,去横店。”

对方“嗯”了一声:“那那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“听说需要替身的戏份不多,快的话,一个星期,最慢半个月也回来了。”

“我去送你。”他说。

“好。”

许斯年的朋友马上就要到站了,梁小青没再继续打扰他,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。

听说温婉体重才八十多斤,梁小青比女主重了些,为进组做准备,她决定从今天起不吃晚饭,改吃减肥餐。

梁小青去厨房削了一个苹果,听见玄关有人敲门,她还有些不确信,通过猫眼看出去吓了一跳,门外站着的不是宿宿那个小魔女吗?

梁小青开了门:“你找我?”

宿宿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:“我哥呢?”

梁小青觉得好笑,这一幕怎么闹得像捉奸似的。

她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,看宿宿各个房间找人,说:“他不在,他有朋友从北京来,去车站接朋友了。”

宿宿闻言不折腾了,改坐她对面,一脸苦大仇深问: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

梁小青故意气她:“他是我男朋友啊,还不是事事都要向我报备。”

宿宿果然脸色铁青:“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?”

“就最近吧。”梁小青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,“吃吗?”

宿宿视若无睹:“那你们上次一起出去,就夜不归宿那次,是去哪了?”

“去帮你们家药堂找洗脱嫌疑的证据啊。”梁小青吃完一颗苹果,把果核扔进了垃圾筒,看宿宿坐在那里若有所思,没有要走的意思,决定下逐客令,“我说,你打算在我家呆多久啊?”

宿宿撇嘴:“喂,你回答我个问题。”

“你这小孩没大没小的,我不叫喂。”她故意学经典电视剧里女主的口吻,“喊我姐姐,小青姐或者漂亮姐姐都行。”

宿宿嗤之以鼻,对她的话充耳未闻,别扭问:“那天晚上你和我哥,你们俩,后来住哪儿了啊?”

呦,小丫头对她哥还挺上心。

梁小青觉得好笑:“你想知道啊?”

宿宿点了点头。

“问你哥去。”

宿宿:“他不告诉我。”

梁小青:“那我也不说。”

宿宿被将了一军,气鼓鼓说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,你们一定是出去开房了。”

她本是试探,谁知梁小青说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宿宿顿时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,只觉得伤心,心里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谁知梁小青看穿了她的心思,直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。

她笑眯眯说:“那天晚上,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,你哥身材特别好。”

宿宿简直要被气死了:“你!”

“我什么?”梁小青冲她抛了一个媚眼,“你还想知道什么?我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只要你不觉得尺度大,我都可以讲给你听。”

宿宿被她几句话调戏得满脸通红,腾的起身:“梁小青,你、你、你不知廉耻!我妈是不会同意你们俩这门亲事的!”

宿宿撂下狠话,愤而离去,梁小青送她到门口,看她雄赳赳气昂昂走远的背影,忍不住笑出声。

这小丫头,倒真是很喜欢她哥。

只是可惜啊。

她笑得风情万种,心里洋洋得意——

许斯年已经是她的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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