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回 我信你

第二十回 我信你(收藏加更)

一句“妹妹身子不适,先告辞了”,田清芸便灰头土脸,战败而归。

楚依弹了弹指甲,这田氏的段位还是不如那富察氏厉害。若是长心眼儿的,也不敢在这时寻滋扰事,不得大体,根本不是她的对手。

“福晋……侧福晋都被您气走了!”怜春眼冒星星,崇拜地夸张大呼。

楚依白她一眼,神色蓦地一沉:“她到底不过是个侧福晋,就跟嫡出庶出一样,终究是云泥之别。不过你也是,方才的确莽撞了些。”

怜春羞迫地低头,绞着衣角道:“都是奴婢的错……”

“错也错的这些妄想趁此机会打击我的人,我此番便是要她们由田氏的口中知道,嫡福晋的地位与威信,绝非可轻易动摇!”她掷地有声,字字铿锵有力,全然不似病中的恹态。

怜春瞧得出神,一时呆愣。

“傻了?”楚依低笑。

怜春方才回身,忙涨红着脸蛋摇头:“只是觉得现在的福晋……真的很好。”说着,竟红了眼圈,“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福晋……也不用再那般受辱了……”

楚依似也有几分感触,所谓好人长命这种话,恐怕只适合幻想吧?生存在这个明争暗斗,风谲云诡的深深宫闱之中,可曾能既如往夕般持一颗如初真心?

与荣妃之间的矛盾,胤祉的情感纠葛,富察氏、田氏的见缝插针,还有康熙的那些个儿子们……

不想还好,一想真是什么麻烦事儿齐齐往脑中涌来,楚依心烦地甩甩头。

一来弘晴的事的确对她影响很大,二来也是在这府中呆的窒闷无趣,她很想走出贝勒府瞧瞧外边的世界,散散心,逛逛街,一览这清朝风情。

或许,于欢声笑语间,便能令所有的不开心都尽数烟消云散了吧……

“爷如今在什么何处?”

“这奴婢也不甚清楚,恐怕是与几位阿哥在一起吧。”

楚依顿了下,突然道:“我们溜出去。”

“溜、溜出去?”怜春被她的大胆想法给吓到。

卯时上的早朝,这都辰时了还不回来,就知道跟数字军团厮混!楚依没好气地在心底想,有些不耐烦等:“我都快闷坏了,老这么呆着,一定会得抑郁焦躁症。”

“抑郁焦躁症?那是什么病?”

“就是指不定哪一天半天三更我兴起发病,就一把火把贝勒府给烧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这一等,直到日晒三杆,临近午时。

胤祉回府,至荣妃屋中,见床边有几个婢仆伺候,靠着墙脸色很白,虚弱病态之色令她平添几分暗黄苍凉。

见胤祉来了,重重咳嗽,却是一下别过头。

“额娘……”他只感那字眼咬在唇间,带着苦涩滋味。

荣妃却是很不客气地回道:“额娘,亏得你这孽障还知道本宫是你的额娘!你——咳咳!”一时激动,她捂唇费力地咳嗽起来。

胤祉惊,忙大跨步上前,欲搀扶,却叫荣妃那纤长锋利地指甲套一挥,划破手背,霎时显出几道血丝。

荣妃一声“祉儿”惊呼,拉过胤祉的手背,那悲怆之色顿时倍显黯然荒凉:“祉儿……额娘的祉儿……额娘只有你一个啊……只有你一个啊……”

他眸子颤栗着,胤祉知道于他先前额娘曾诞下四子,却接连逝世,只有他成人,荣宪嫁给了乌尔滚,一年难得回来一趟,故而如今也只剩自己伴在左右。

或许就是因为如此,额娘才会这般警惕,这余生浮萍,她只将心思满满寄予他。若是他也离去,额娘如何受得住?

但楚依,手心手背都是肉,无论伤害谁,于他而言,都是割肉之痛。

“祉儿会永远陪在额娘身边,不离不弃,让您颐养天年,尽享儿孙满堂之福。”

“但是弘晴……额娘的孙儿……”

胤祉握紧荣妃的手,神色亦染上悲恸之色,却强忍着道:“额娘,人死不能复生,你莫要再折磨自己的身子了……”

“看来你还是向着那祸星!”

“额娘……”他的声音一低,带着乞求的意味。

荣妃霍地甩开胤祉的手,佝偻的背剧烈颤抖着,连声音都显得悲凉哀伤:“若非这祸星,弘晴怎么死的这么早?你倒好,偏偏向着她,这般执迷不悟!说不准……哪一日额娘气死倒也顺你们的意了!”

胤祉实在是无可奈何,只能深深叹息,似是筋疲力尽般缓缓起身,对一旁伺候的婢仆吩咐道:“好好侍候着,不能有一点闪失。”

“是,爷。”

胤祉低头看了眼荣妃,站了半会儿,才道:“额娘,胤祉便先退下了。额娘您……好生养病。”

他虽已极累,但想着昨日楚依那骤然一笑,心间又浮上几分暖意。

走到她的屋里,见房门打开,却没个人影。朝四周略略张望,也没瞧见,心中疑惑,便听耳边悠悠传来一声欢笑。

胤祉走出房门,便于温软华光中瞥见一抹宛若蝴蝶般的倩影,翩若惊鸿。

她转身间,眸光滑过他,旋即粲然一笑。

他一怔。

楚依已朝他走来,撒娇着拉住他的手,有些埋怨:“现在才想来看我?”

胤祉咳了两身,青涩地笑道:“方才下了早朝与几位弟弟小聚半会,后来去了额娘屋里头探病,这才匆匆赶来。”

——去了额娘屋里头探病。

楚依揪到这几个字眼,禁不住心跳一顿,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,半晌才道:“你额娘……还好吗?”

见她面色有些昏暗,胤祉似乎也提不大兴来,只干涩地道:“额娘的病没什么大问题,只需调养几日便好。”

楚依微仰首,望着那一片湛蓝广袤的天空,突然伸出一股强烈而急迫的渴望。

看了许久。

她才低头,道:“胤祉,我要出府。”声音显得有些飘远。

他身子微震,侧过脸看着楚依:“你……为什么想要出府?”

“哪有这么多理由,就是闷了,烦了,想出去遛两圈再回来。话说你总要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吧,如果不想我憋死,就让我出府。”

“近日恐怕不行。”

“胤祉,你是想说……永远都不行吧。”

她忽然将目光锁定他,声色极为浅淡地问:“你说这天上翱翔的雄鹰若哪一天被猎人擒住,它会有什么下场?”

“……”

胤祉沉默,手掌紧捏着,似乎隐隐猜出她将要说什么。

“若是死了一了百了,但若是被人奉在笼中饲养,那当真是生不如死呢。”

他手指捏得咯哒一声,却强压低嗓音道:“楚依,你非雄鹰。”

她低笑一声:“但我生不如死。”

“楚依!”

“胤祉……我不会逃,只是想要游览大好河山,看遍天下美景,仅此而已。至于理由……你便说因丧子之痛,卧病在床即可。没有人……会怀疑,不是吗?”

仿佛于这一霎间,万物静止。

风吹来,无声无息。

他们并肩而立,身影恍若浮梦里易碎的斑驳剪影。

良久。

久到似乎生灵尽灭,末日消亡。

“福晋!福晋你在哪里?”

突兀间,一道叫喊声打破这凝滞的气氛,见怜春从拐角处气喘吁吁地跑出来,眼珠子四处转溜,这才注意到楚依与胤祉,顿时噤了声。

心道,完了!竟然打扰福晋和爷**!啊不,是交心。

楚依转过头,朝怜春呵了一下,道:“你真笨,现在才找到。”

怜春不敢回答,只能憋着,在胤祉眼神飘来之前,忙说了句:“奴婢突然记起厨房有些活还没做呢,福晋,爷,奴婢先退下了。”

“唉——”还没喊她,怜春已闪没了人影,她不禁嘴角抽搐,果然是吃里爬外的东西,还死胆小,真亏得当时还敢替她说话。

“你身子不好,就不要跟着丫鬟胡闹。”胤祉忽然出声。

她怔怔地,只轻笑道:“我没有胡闹,只是……乏了,累了,不想就此消沉下去,最终变成深宫怨妇。”

“你何苦这样贬低自己?”他言语间有一丝颤音。

“胤祉你看,所有的鸟儿都是向往自由的。”

“看它们飞得多高,多远。”

“我只盼有一天也能如此,张开双手,于这片天空下尽情展翅,就算注定会折翼,至少,曾经有过那一段美好的时光。”

“胤祉,只需三日。”

“我会回来。”

“你信我。”

——你信我。

静默一晌,胤祉缓缓转过身,将楚依抱入怀中,头颅埋入那散发着淡香的颈项间,声音飘忽而悠远:“我信你,从来都信你。”

她身子一动,道:“我知道。”

“所以……楚依,你一定要回来。若不然……”胤祉压抑沙哑的声音里顿时有一丝扭曲,“便教我当那猎人,来射你的羽翼。”

楚依的手放在他胸前,攥着衣襟,闷声低笑了几声:“那我可是要恨你的。”

“你这般折磨我但我却舍不得恨你,如此,那便让你恨我罢了。”

胸膛一震,宛若温泉流淌过心尖,脸贴着那砰砰跳动的心口,楚依觉得很安心,仿佛黑暗中隐隐闪动的火苗,映得心头濯亮清透。

“胤祉,等我回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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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要说:话说点击暴涨,流言和收藏却死了一样……我真的戳心了,到底谁在看哪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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